建筑业认真对待奴隶劳工了吗?

当熟练的建筑工人弗兰克(化名)失去了他在家乡巴巴多斯的工作时，他抓住了一位熟人提供的一份每周收入600英镑(合800美元)的英国工作机会。

但是，当他和年幼的儿子一着陆，就发现他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弗兰克告诉奴隶和剥削慈善机构“看不见”(Unseen):“他们把我们带回了这所房子，让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如果我不干活，他们就会杀了我儿子。我别无选择。我儿子14岁，在一个陌生的国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弗兰克被迫长时间工作，仅有少量的食物，他很快成为了在世界各地建筑工地劳动的无形现代奴隶大军中的一员。

弗兰克说:“我曾经带着工具坐在货车的后面，我们开车到处跑。”“我早上5点起床，一直到晚上6点。在极端天气条件下外出。在雪中工作，没有合适的衣服或设备。我饿到和胃对话的程度了。将500-600块积木从一个脚手架搬到另一个脚手架，搅拌混凝土。瓦片屋顶，筑墙——天哪，这太难了。”

尽管弗兰克经常与为他所从事的项目买单的人接触，但他说，他们几乎没有调查过他的情况。

“当他们进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他说。“他们不关心谁在做工作，他们只是付钱让工作完成。以前有很多人从我身边经过，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我是在徒劳无功地拆除那些墙之类的东西。”

最终，在三年半之后，弗兰克说他病得很严重。逮捕他的人把他和他的儿子赶到一个陌生的社区，把他们扔在街上。幸运的是，一个路人把他送到了医院。从那里他被带到一个安全屋。

建筑业的奴隶制
弗兰克的故事远非个例。根据负责制定劳工标准的联合国机构国际劳工组织(ILO)的数据，在任何特定时间点，世界上每1000人中就有3人遭受强迫劳动，其中建筑行业估计有450万例——仅次于家政服务。

活动人士表示，全球建筑行业依赖的体系是，总承包商直接雇佣的工人很少，工作通过层层分包商和次级分包商传递，这使得该体系缺乏问责制，容易被滥用。

全球历史最悠久的人权组织——反奴隶制国际(Anti-Slavery International)的商业和人权政策及研究官员罗西奥•多明戈•拉莫斯(Rocio Domingo Ramos)表示:“对于现代奴隶制来说，建筑行业是一个风险极高的行业。”

“建筑中的现代奴隶制在每个国家都是一种风险。在全球每年由强迫经济剥削产生的1500亿美元利润中，有340亿美元(23%)来自建筑、制造、采矿和公用事业行业。

“外包、不道德的招聘、现场开采和建筑材料采购都是高风险的。农民工在现场的风险也很高。”

现代奴隶制度

“在一起更强”(Stronger Together)的建设项目经理帕梅拉•齐林斯基(Pamela Zielinski)说，现代奴隶制在每个国家、每个大陆都在发生。该组织由企业牵头，旨在减少现代奴隶制。“在美国或英国等国家，这些人通常是被犯罪团伙欺骗或胁迫成为奴隶的个人。在世界其他地方，工人可能通过与招聘费用相关的债务奴役而沦为现代奴隶。

“我们知道，主要承包商通常拥有漫长而分散的供应链，在一级和二级之外几乎看不到。他们还严重依赖临时劳动力和流动劳动力，这是风险的重要指标，”她补充道。“让我感到沮丧的是，人们没有意识到这些做法在整个行业的普遍存在。”

英国特许建筑协会(CIOB)的政策、研究和公共事务总监埃迪·塔特尔(Eddie Tuttle)致力于维护全球建筑行业的标准，他说，主要承包商几乎只专注于赢得和管理项目，其余工作都外包给占该行业90%左右的中小企业。这意味着工作被转移到小企业，这些小企业按周、按日甚至按小时招聘。

“整个商业模式需要改变，”塔特尔说。“在过去，一级承包商对他们雇佣的分包商的情况采取了一种不干涉的态度，这是问题的核心。供应链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塔特尔表示，大流行可能会使问题变得更糟。“目前，我们看到几乎每个国家都出现了疫情后的建筑热潮。鉴于技能缺口，以及该行业仍未达到满负荷运转的事实，我们担心企业会试图偷工减料，”他表示。“你在供应链上走得越深，管理起来就越困难。”

卡塔尔人权
全球承包商目前因涉嫌参与剥削行为而面临最多批评的地区之一是中东。今年8月，国际特赦组织(Amnesty International)发布了一份报告，指责卡塔尔当局未能对2010年至2019年期间数千名移民建筑工人的死亡进行适当调查，尽管有证据表明那里的工作条件不安全、酷热。

在2022年世界杯之前的十年里，许多大型建筑项目都是由跨国建筑公司负责的，其中许多公司总部位于西方。

2016年，国际特赦组织(Amnesty)表示，一些整修多哈哈利法体育场(Khalifa stadium)的工人似乎遭到了强迫劳动。该体育场计划举办一场世界杯半决赛。

工人们说，他们贷款支付招聘相关费用，在本国得到的工资低于承诺的工资，而且工资不定期和延迟支付。他们说，他们被安置在肮脏的住所，护照也被没收。

据大赦国际称，这个备受瞩目的项目是由一个由承包商和分包商组成的复杂网络进行的。在产业链的顶端，主承包商是比利时公司Besix的子公司Six Construct和卡塔尔建筑公司Midmac的合资企业。

这些公司随后将工作分配给其他公司，包括马来西亚承包商everendai。随后，everendai依靠包括Seven Hills和Blue Bay在内的多家劳动力供应公司为其部分项目提供外来建筑工人。

大赦国际在报告中表示:“虽然这些虐待行为是在everendai的直接监督下进行的，但主承包商Midmac-Six Construct JV对世界杯场地负有全面责任。”“由于未能确保对哈利法体育场翻新工程中雇用的工人的所有劳工权利进行充分的尽职调查，无论这些工人在现场工作了一个月还是一年，Midmac-Six Construct JV也违反了其尊重人权的责任。”

作为回应，Besix表示，它已经“注意到”国际特赦组织的调查结果，并与该组织充分合作，因为它“与国际特赦组织一样关注人权，特别是移民工人的福利”。

Besix补充说，它已经通过自己的检查发现了有关分包商的“问题”，并在大赦国际首次表达担忧的6个月前纠正了这些问题。它补充说，它愿意听取进一步改进其工作程序的建议。

everendai表示，它“赞赏”国际特赦的努力，并指出过去其员工住宿的“一些缺点”。不过，该公司表示，此事已被“纠正”。

它还补充说，在报告发布前几个月，它已经停止了与Seven Hills Trading和Blue Bay Contracting的交易，并“尽可能聘请直接劳动力，以减少与劳动力供应公司合作的潜在风险。”

施工工况

everendai和Besix并不孤单。许多在海湾地区经营的西方大型建筑公司都被指控使用当地的劳务中介，而这些中介提供的工作条件远低于国际标准。

国际特赦组织全球问题项目主任马克·达米特在2021年11月表示，距离卡塔尔国际足联世界杯开幕只有一年时间，尽管卡塔尔在过去四年中实施了一些劳工改革，但该国建筑工人和其他移民工人的实际情况几乎没有改变，他们仍然“面临着被无道德雇主剥削的风险”。

在世界其他地方，强迫劳动和现代奴隶制的实施更加公开。试图逃往欧洲找工作的尼日利亚人说，他们被拍卖，被迫在建筑工地工作或做农活，没有报酬。国际特赦组织说，在中国，企业经常扣留或推迟向中国庞大的农民工支付工资。

在美国，建筑公司有时会利用劳务经纪人提供廉价工人，以避免缴纳联邦和州税，支付福利或工人赔偿保险。2019年，美国木匠联合会估计，约有30万名工人被错误地归类为独立承包商，这为那些想要剥削非法移民的无良经营者创造了一个易于滥用的系统。

“Stronger Together”的Zielinski表示，建筑公司利用劳动力供应公司寻找工人存在重大风险。

她表示:“对于建筑公司来说，规划好分包供应链极其重要，并且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如果工人在他们的工地上，那么他们就是自己的责任，即使他们是由其他人雇佣的。”“我们开始看到世界各地大量的新立法开始生效，这意味着公司要对他们整个分包链的工人条件负责。”

英国现代奴隶制法案

兹林斯基指出，英国于2015年生效的《现代奴隶制法案》(Modern Slavery Act)要求在英国运营的公司发表公开声明，概述他们正在采取的行动，以确保其业务和供应链不受奴隶制的影响。2018年，澳大利亚也实施了类似的法律。法国议会于2017年通过了法国企业警惕义务法(loi de Vigilance law)。在美国，2015年的《贸易便利化和贸易执法法》(Trade Facilitation and Trade Enforcement Act)试图阻止使用强迫劳工生产的商品进口。

她表示:“在过去几年里，全球企业逐渐认识到，它们在不知不觉中助长了现代奴役。”“我们正在与许多不同行业和不同国家的公司合作。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关注的不是合规问题，而是企业开始开放地审视自己的供应链，研究如何积极地将风险降至最低，并分享最佳实践。”

根据《英国法案》，在英国经营的年营业额超过3600万英镑的公司必须发布年度奴隶制和人口贩运声明，详细说明其业务和供应链中存在奴隶制风险的部分，以及他们为评估和管理该风险所采取的步骤。

总部位于英国的承包商Balfour Beatty公司过去曾因其前卡塔尔合资企业的工作实践而受到批评，在研究本文时，ICON看到了最全面的声明之一。

在2020-2021年的声明中，该公司包括了其合资企业Balfour Beatty Vinci Systra在伦敦Old Oak Common车站开展的一个试点项目的细节，该项目要求所有工地工人在上班第一天携带身份证明文件，并将“看不出来的蚂蚁奴隶”应用程序下载到他们的手机上——无法获得护照或正常使用的手机是现代奴隶制正在发生的两个关键指标。

Balfour Beatty分享最佳实践
该公司强调的其他主要措施包括，要求所有供应商(无论营业额如何)在2025年之前制定一份现代奴役声明，并从2015年开始使用一家英国劳动力供应商来管理所有员工招聘。该公司还表示，它最近进行了一项热图调查，以确定供应链中风险最高的领域，因此，在要求其中一家供应商进行供应链审计后，于2020年短暂停止了个人防护装备的订单，该审计显示，智利的一家供应商在中国新疆有分包商，那里有证据表明存在广泛的侵犯人权行为。

反奴隶制国际组织(antislavery International)等组织更进一步，呼吁制定强制性人权和环境尽职调查(MHREDD)立法，让大公司为其供应链中的侵权行为负责。

“审计并不是识别供应链中强迫劳动风险的可靠方法，因为强迫劳动往往是隐藏的，”反奴隶制国际组织的多明戈·拉莫斯(Domingo Ramos)说。“企业应努力了解其运营地点现代奴隶制的根源，与包括基层非政府组织、工会和学术界在内的民间社会组织合作。”

Zielinksi说:“该法案需要具有法律效力。”“但公司不想被发现开车时睡觉。这种立法合乎逻辑的结论是，它可以与企业过失杀人立法相一致，后者的最高刑期为终身监禁。”

立法如何防止建筑奴役?
回到英国，弗兰克的救援者说，再多的立法也不能完全消除建筑业的奴隶制。

“企业不可能100%确定他们的供应链中没有现代奴隶制，剥削者很聪明，一直在学习新技巧。关键是要让所有流程都到位，确保所有员工都了解这些流程，并对它们充满信心，”Unseen的业务客户经理露西•曼恩(Lucy Mann)说。

“工人们需要有安全感，如果他们没有安全感，他们需要知道怎么做才能得到企业的支持来补救。这一切都是关于持续改进，继续与慈善机构和了解这一问题的第三方合作，并继续做/学习你还可以做些什么来避免任何现代奴隶制问题。”